2010-05-01

[人生]徹夜的煎熬!

  昨夜是從我為人父以來最難熬的一夜。原來,人生裡的艱難試鍊真的是會把一個人的心智折磨得不堪一擊。成功者除了能通過試鍊的煎熬,並讓自己的抗壓性往更高的層次提升;失敗者,輕者灰心喪志,重者喪神失智,萬劫不復。

  由於老大一個禮拜的感冒一直無法痊癒,為了避免交叉感染,前天晩上觀察的結果還不錯,加上下午老媽打電話老么也開始不對勁了,二話不說,馬上請假回家帶去診所看診,擔心的終究還是發生了。

  於是,孩子的媽決定昨天就讓老大開始上學,好讓阿媽可以安心地照顧比較麻煩的老么。更大的麻煩還再後面,老婆難得準時下班打電話來,竟然是要我趕快去接她,好帶老么去看門診,因為他下午就開始燒起來了(有點自責為何老媽不早說,我整天都請假在家)。

   到了醫院掛急診,回到辦公室趕忙寫上下個星期老闆的行程,回到醫院剛停好車勿忙的趕到急診室,孩子的媽直接告訴我:「兩個都要住院!」不曉得是不是我有露出訝異的神情還是醫師感覺到我眼神裡的難以置信。趕忙解釋說:「因為現在沒有病床,其實也是可以回家等,如果明天中午有病床再過來也可以,不然晚上得在留觀室裡過夜,對你們陪伴的人來說比較不舒服。」而老婆大人看著我大概只想了兩秒鐘,然後轉頭向醫師說:「還是在這裡過夜好了,我很怕晚上又燒起來了。」想起她已經一個多星期每晚夜半寂靜時被兩個小傢伙輪番折磨,她是真的累了、怕了。

  先帶他們吃了晚餐,回家洗了個澡,整理了隨身衣物,吩咐老大可以帶兩本他最喜歡的童書,只見到他用這輩子最悲戚的眼神望著我說:「爸爸!我不要去住院,我會聽話,我會蓋棉被。」說話的同時兩滴淚就這麼不約而同的落下,正當有點感傷(因為他從小就很擅長這套)的時候,不到一秒的時間,耳裡傳來的是老么的咳嗽聲,而且可以很明顯的聽到夾雜著痰的聲音,馬上又恢復了理智,用他曾經向他弟弟說過的名言回敬他:「哭沒有用!」

   九點一刻,回到醫院的急診室,護士小姐也俐落的準備好東西要抽血檢驗、打點滴,當我的心思完全放在安撫老么的情緒時,不知不覺的發現老大在旁邊也已經完成了注射,但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沒有像幾天前那樣大聲哭叫,沒有一絲哀嚎,甚至沒有注意到他老媽有沒有在安撫他,一直到老么哭鬧不停,孩子的媽向老大說:「你要乖喔!媽媽先去旁邊抱一下弟弟,弟弟在哭,等下再回來抱你喔。」正當轉過頭去準備和老婆換手的時候,才聽到他泛著淚光哽咽的回答:「好!」

  他終於了解他弟弟是因為被他感染也一起來住院受難,而且寧願放棄獨享母親的呵護疼愛,讓給比他還需要的弟弟,四歲多的小孩竟然懂得抉擇、放棄和禮讓。抱著他有點不捨的一直輕撫他的背。

  夜裡的急診室是非常熱鬧的,三不五時可以聽到無線電傳來的急促人聲、其他病人的呻吟聲,醫生和護士彼此之間的耳語,還有旁邊老么的打鼾聲、咳嗽聲加哭泣聲。就這樣一直反反覆覆,而我心裡正面臨兩難的抉擇:明天到底是該留在醫院裡陪伴小孩,還是要到台北看好友最後一面!

   上週四看到MSN傳來的噩耗時,有一段時間腦袋是整個空白的,一直到辦公室同事回來的時候。那個週末老婆要上課,必須在家帶小孩,於是決定下週抽個時間趕去看好友最後一面。大學四年的死黨,畢業後各自紛飛,直到調回花蓮後就幾乎沒再碰過面,算一算應該也有七、八年了吧,最近一次看到他人是在年初回母校的十年同學會,但卻沒機會寒暄幾句,萬萬沒想到,已經沒有機會了。

  這一夜,腦裡浮現的盡是大學時光中美好的回憶,伴隨著深沈的遺憾,遺憾的是他走的如此突然,令人扼腕。以往的感情告訴我應該要趕快去看他最後一面,送他最後一程(因為公祭的時間不見得自己的工作能配合)。但耳邊是兩個寶貝的鼾聲、哭聲、咳嗽聲,眼裡除了兩隻插著點滴還帶點血跡的小手,插針時的哭聲還猶存耳際,還有一個偉大的母親疲憊的身影,她竟然把工作也帶來急診室,就在孩子的病床旁,靠著微弱的燈光,還得不時地抱起不舒服的孩子輕聲地安撫。

  而我訂的是明天一早六點多的車票,再怎麼勿忙也得花超過半天的時間才能回來。這是第一次深切的體會到什麼叫做「兩難」!這不是以前看得那些教人如何理性決策、賽局理論裡的均衡解那些書可以解決的事情。但人是有情感的動物,逝者已矣,這次不去,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早上五點,看著兩個熟睡的寶貝,輕吻他們的額頭告別,輕聲地交待他們好好休息,原諒老爸的短暫離職,一個人慢慢的騎著機車經過冷清的市街,感覺到的是比冬天還冷的風呼嘯而過,真後悔昨晚穿的太少。回到家趕忙梳洗後換個衣服趕去搭車。

  台北是艷陽高照的日子,出捷運站時看到一群一群的人潮集結,歡欣鼓舞地參加桐花的賞花活動,而我的腳步卻是沈痛地步向公車站,趕著去給好友上香致意。在靈堂前,同學們一批批地輪番敬香,看著好友的遺照,仔細端詳了一會,和畢業時的那個他有了些許的改變,這也難怪,十年了,他也是兩個孩子的老爸。手裡的香微微地顫抖著,也許是好久沒拿香了,一時不曉得當地的習俗,一時之間手足無措,嘴裡喃喃地唸著:「東河!我來看你了……」想講的話卡在喉裡無法說出口,只能以一句「一路好走」做簡單的祝福。

  回到火車站換了個較早的班次,沒想到週六到花蓮的人還真不少,連換了三個窗口才給我換到了座位只到蘇澳新站的票,傍晚六點回到花蓮,迎接我的卻是午後的陣雨,一陣懊惱忘了帶雨衣,看著不大的雨勢卻又不想買,一路狂飆回家梳洗、洗衣服,收拾行李,當做是擅離職守的補償,接著趕回醫院去陪我那兩個病懨懨、楚楚可憐的寶貝,卻沒想到一個在他媽媽的懷裡睡得正頇,而另一個正興高采烈地玩著她姑姑notebook裡的益智遊戲。幸好,這個決定是對的,結局也是美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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